枝江人民广播电台首档朗读节目《悦读枝江》
《悦读枝江》是一档电台朗读节目，由枝江各个领域热爱朗读或喜爱写作的人士，为大家阅读、分享叙说枝江风土人情、历史文化、物华天宝、乡愁旧事的美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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菜花摇醒故园春
作者：方华敏 朗读：梧桐
记忆泛黄，宛若故园的油菜花，随季节洇开。那些与之牵绊的温情爱意，早已真切地固化成家的意象。
“菜花黄，清明到......”这首儿时吟唱的歌谣，陪我走过年年春光。它的每一阕字符，都寄予长情；它的每个音节或如亲切的指令，都在无言间传动，并动容地托起外祖父母的恩德，小心翼翼地旋绕在我童年的梦境......
老屋临窗的桃花粉柔，地面的青砖散发着凉旧气息。只有侧屋的沉香木桌、木凳像故人一样，体己安稳。幼小的我端坐外祖母陪嫁的花梨木梳妆台前，享受外祖母给我穿衣打扮的幸福时光。铜镜掩映她春日般的面容，妆台泛起盎然古意，还有那些锁着光阴的小抽屉，给我以最美的启蒙。她将我长发辫成麻花，发梢系上红绸，再点缀小花，清香又喜气。本色的衣衫虽是她手工缝制，却小小立领，精致盘扣，惟有镶上的一道蓝色滚边灵动的质感，穿上就很华丽，透出君心可晴的新意。尤其书包搭盖上的花瓣图案，剪纸后缝绣，淡黄的底色突兀炫耀的朱红，那个妖娆啊，飞跑起来，真是热闹，把童年的岁月都染红了。
（图片：来源于网络）
阳光从檐檩缝隙里泄下，耳边响起清亮的鸟声，日子悠长。外祖父是读书人，总会选一个月令吉日，坐在樟树下教我念《淮南子》的词：“楠豫樟之生也，七年而后知，故可以为舟。” 他不注重节奏，却对词的妙解不得不教。外祖母倚窗悠悠地做着绣活，桃花簇簇透过艳艳的粉，怜人的红意就荡漾在她的指缝间。院内抑扬顿挫的读词声，早已化作她绣品的图案，娓娓诉着花的静，花的红，花开如梦幻般的深情。
我踏过门前小路走向田野，流动的绿色蜿蜒到远山的尽头。雨水丰沛，浸养稻秧，滋润青麦棉苗，泥土深处涌动无定的力量。外祖父敲打犁耙，翻耕土壤；外祖母种瓜点豆，除草拔秧。他们躬身田间，像是把早春的希望融进这平畈的土地。徐徐的清风漫过田园，缠绵的花间小令轻轻飘来——《诗经》伴着劳动的有序节奏，循声作答：“哟哟鹿鸣，食野之苹，我有嘉宾，鼓瑟吹笙......”诗歌穿越千年，依旧可见朗朗春日，可闻芦笙声声。诗里的鼓者和笙人不就是我的外祖父母吗？长大后，当我读到《乐府诗》“纤纤作细步，精妙世无双”，读到古诗词意境里的虚实相生，才知定格童年的农耕图大概就是这般情景吧？
（图片：来源于网络）
春雨霏霏，落下点点滴滴的哀思。外祖父说，有雨有泪的日子才是清明。再看那些安卧青青草色中的魂灵，已被袅袅青烟，彩色缎带、噙着露珠的白花宠溺地拥在怀中。那时年幼，对于“清明”的要义还不曾知晓。我只知举着彩条，捧着纸钱，穿过油菜花田，走向茵茵坟茔。长长的发辫落满细碎花瓣，淡淡的悲伤写在脸上。哪里懂得太阳照射黄径，昼夜等长；山水同在为清，日月同在为明的天地秘密啊？
春之礼仪，在外祖父母的虔诚里礼毕。窗前桃花零落，把生命寄予慢慢长熟的果实。回望田园，惊讶阳光下的灿黄从清影的秧田移过，收割后的捆捆菜籽，只留下残阳的气息。数日前的那个春天转眼即逝。
时间像村头流淌的小河没有尽头，而有时又如胜极的花事凋敝得使人猝不及防。外祖父曾那么宠溺春天，却无法让我永远保持一个少年的模样去怀念。外祖母曾那么悲伤长眠花田的故人，却没有想到自己百年后的孤独。
“离恨恰如春草,更行更远还生”......
（图片：来源于网络）
感谢今年的春天，因了绵绵阴雨而延宕。感谢“清明”隐喻的新意，给离别多年的我预留足够空间赶赴、解语、怀想。
童年放歌逐春，清明是节令。
今天慎终追远，清明是节日。
当我踏过故园长长的小道，它的尽头便是连着儿时的春天。稼禾依旧，炊烟依稀，只是窗前那树桃花含了粉色的春愁，连空气里的嗟叹也附着相思。瞬间我成了《重访》里的归客，恍若童年生活的记录和回放。
细草芊芊的绿茵上，粘濡了清明的泪珠。我的外祖父母伴花长眠，花间隐现他们浅浅的笑容，一如生前。那些迎风摇曳的青苗，绿黄有时，似乎总能触碰我心中最柔软的角落，恍悟自己是多么的不孝。因年少远离与故园的纽带，突然拉近。那颗负重的心，终于托付冥冥之中......
我俯身跪拜脚下这方土地，携带一生的感激，在淋漓的春雨里，想念外祖父母，想念故园的春天。四周潜藏的油菜花香，恰是别样的乡愁。
云夕水兮，云水起兮，细雨纷纷，泪雨滴落......
作者：方华敏
方华敏，籍贯：湖北枝江。1976年应征入伍。现居南京。江苏省作协会员。作品曾获得政府文学奖、全国散文奖等，并入选散文年选读本、《中学生阅读》、《新作文》、高中语文考试试卷、高考语文模拟试卷之现代文阅读。有多篇作品发表《中国文化报》《检察日报》《雨花》《翠苑》《牡丹》《散文选刊》《北方文学》《青海湖》等报刊。著有散文集《年年此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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