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阴暗潮湿的猪圈里，一群欢脱的小猪仔争抢着吮吸虚弱的猪妈妈的乳汁，发出满足的哼哼声。
镜头一转，罗长姐倚着木栅栏，隔着门侧身向儿子祁才政说道：“宝宝，饿了吗？”祁才政却一掌一掌用力地扇自己的脸，嘴里嘟囔着让人难以理解的话。罗长姐紧缩眉头，沉重地凝视着儿子，心疼地阻止说：“不打，不打……”
动物出于本能的母性去喂养幼崽，但面对失忆而不认得自己的儿子，罗长姐仍能把他视作珍贵的“宝宝”，无怨无悔地照顾他。这是由浙江大学传媒与国际文化学院“百人计划”研究员金行征导演的纪录片《罗长姐》中令人揪心的一个片段。
5月7日晚，该片在浙江大学紫金港校区小剧场上映，吸引上千名同学到场观看。这部纪录片记录了第四届全国道德模范——湖北土家族的罗长姐不辞辛劳守护儿子祁才政40余年的感人故事。今天是母亲节，也是《罗长姐》全国上映的日子，让我们一起走进这部探讨母爱的纪录片背后的故事，也走进该片的总导演金行征老师背后的故事。
母爱是漫长岁月里的坚守
“我没有哪一天是过得愉快的。”在纪录片中，当时已89岁的罗长姐如是说道。
而关于祁才政的过往经历，是随着影片里各种人物的对话被层层剥开的。
初中刚毕业的祁才政，1968年就加入了中国人民解放军。但服役6年后，荣立两次军功的他在外出执行一次重要任务时，因伤导致失忆并有精神狂躁病。纪录片中的祁才政，一掌一掌地打着自己的脸，唱着：“东方红，太阳升，中国出了个毛泽东。”
罗长姐说：“是我把他接回来的，给国家减少一点负担，让国家少操点心。”
接回来的祁才政见人就打，经常直直地跑出门，邻里乡亲们都怕他。罗长姐说：“只有我才敢把他追回来。”但罗长姐也在照料中被儿子打瞎了右眼，打断了右手，最后不得已才把他围困住。
罗长姐年老了，在大儿子的劝说下才把照顾祁才政的义务交给了大孙儿，反复叮嘱“把饭弄熟弄软”。不幸的是，细心照料了两三年的大孙儿却意外去世了，罗长姐重新接手。讲起这段“白发人送黑发人”的过往的她，眼泪止不住地流。最后，又由孙媳妇把照顾祁才政的义务承担了下去。
在一个半小时的观影过程中，同学们在黑暗与寂静中真切感知了“为母则刚”的人之常情和超越血缘伦理的家国大爱，体会到了平凡又伟大的情感震撼。传媒学院的吴同学表示：“这部纪录片的画面、光影、声音都有精心的设计和安排，但是最打动人心的还是剧情。一位90岁的母亲在漫长岁月里的执着与坚守有千钧力量，让我想到自己的母亲也是这样，不需要任何理由地默默地支持我，陪伴我，看完之后我深有共鸣。”
用画面记录真实
金行征说：“纪录片的核心是真实，但是真实不仅是‘画面上的真实’，在我这部影片当中还要做到‘时间与空间的真实’。”
他拍摄的罗长姐常常独自在昏暗中坐着，静默着。她煮上一壶水，坐下，只见她随着一呼一吸而略微起伏，无声地等待着水咕嘟咕嘟烧开，为儿子祁才政做好一杯蜂蜜水。隔着那为了防止儿子无意识暴力行为的木板框，叫了声：“儿子。”祁才政从木板框处探出头来，罗长姐把蜂蜜水递给他喝。祁才政每喝一口蜂蜜水就递回来，罗长姐就回以“还有”“还有一点”再拿给他，平静地陪伴儿子喝完，像她每天一勺一勺舀饭喂给儿子吃一样。
金行征老师认为，这段画面只有用长镜头才能表达罗长姐对儿子非常的细心和耐心。他还在全片中营造了一种压抑伤感的氛围，以符合情境的真实感。
在长达一年半的拍摄过程中，金行征做的最多的一件事，就是等待，他在罗长姐家等待一些事情发生。他拍摄了他们的日常，拍摄了探望他们的人。在罗长姐等待着水开时，在祁才政的战友来探访时，在猪妈妈受精产仔、猪仔慢慢长大时，金行征也在用摄像机等待着他们故事的发展，将其中最真实的片段展现在纪录片中。
纪录片的使命
为什么要拍摄这样一部纪录片？2015年8月，金行征在湖北，准备去山上拍摄吊脚楼，无意间从司机口中得知了当地罗长姐的故事，就顺路去了她家。到达她家，他第一眼就注意到她的儿子围在木栅栏里，正在亲吻木头。
和罗长姐聊了一段时间后，他被深深打动了，认为这件事不只是母亲对儿子的一种关怀和爱，而是远远超过了自然的母性。因为罗长姐是不想给国家添麻烦，主动承担了照料自己儿子的重任。他说：“我本来就是做纪录片的，这是我的一个职责所在。因为它不仅仅是母爱，它还是家国情怀的体现。”
但事实上，当时拍摄的金行征，没有工作和收入，也面临没有人愿意投资严肃纪录片的艰难处境，但他仍然决心“一定要去拍”，带着当时仅有的一台机器，自己担任了全部的摄影，由妻子即当时的女朋友录音，拍摄了11次——尽管每次到达都需要17小时的路程时间。到目前为止，他的每部纪录片的团队成员都没有超过两个人。
近期，金行征准备在浙大传媒与国际文化学院成立一个纪录片创作研究中心，想要与研究生们共同创作与浙大有关、涉及到社会价值层面的纪录片。他说：“我们的出发点不是商业，而是为社会留下一些有价值的东西，这是我们的使命。”
（文：浙江大学人民号 叶雪辰 王伊如 / 图片由受访者提供）
来源：人民日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