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 迎 收 听
作者 万祖华 朗读 泓垚
花钵里一棵榕树,大难不死,在我的窗台上已经二十年了。
说它大难不死,是说它是在路边捡来的。
那一天,下着雨,迎宾大道上,脚下,赫然一地的泥土,残破的花钵碎了一方,稍远的地方,横卧着一棵绿色的苗,枝条弯弯曲曲,倒也长得茂盛,许是有人不小心,碎了花钵,也就舍了木本了。
看在下雨天,兴许还有成活的希冀,我捡起了那株苗。
后来有人告诉我,这是一棵榕树。
重新换钵, 老绿一枝一枝的剪去,泥尘一叶一叶的拂去,置土、浇水,避阳……
刚开春的季节,又是雨中,捡回来的榕树,倒也没有多少凋落的气色,似乎一天也没有耽误它的成长。
灰白的老干茎上,不负所望的长出了一树的新芽,点点滴滴,一簇复一簇,一片片浅绿的新叶,贪婪地在春天的空气中呼吸着、生长着,层层叠叠的绽放着自己绿的色彩。翠绿的颜色似乎要明亮一个新的世界,透过亮处,叶脉清晰可见,每一片青翠欲滴的叶面上,又似乎看得见一个新的生命在坚强的蠕动……情不自禁时,让指尖在叶面上轻轻抚过,人,顿生一种平和、心中莫名地欣喜起来。
想是要给新的主人一个惊喜,榕树的枝条生长的很快,似乎只要春天里响过一声春雷,夏季里一个轮回的梦的苏醒,每一个崭露头角的新芽,忽如一夜,都可以用生命里莫测的变换给我一个不经意间的了然。
每一个枝条都在努力的峥嵘自己,每一片叶都在竞相的绽放,新叶一丝一毫都不让老绿,你能做的,就是留给它们一个迸发的机会,等待着臆想中的哪一枝,哪一簇肆意得更为精彩。而新生命的茁壮,从来就不等待你一拍半拍的,只要你稍稍一个忘怀,不知道什么时候,什么地方就又生长出了一枝或是几枝,一簇或是几簇。
哪一枝要剪,哪一枝要截,别人肯定是动不得的,自然全在我的权衡和一念之中。后来的日子里,我一段一段的锯截权衡,最后留取了十厘米左右的“树兜子”,让“树兜子”横向在花钵里,把大把大把的根须暴露在外面。
几年时间下来,“树兜子”的根须并不见多大的长进,但“树兜子”上的枝条仍然年年长,叶仍然天天绿,而人,也还是犹如当初它来时的心情。
时光划过了忐忑。
前一段时间,忽然发觉一条原本卧在土壤中老的根须,似乎是一夜之间,把整个身子探出了土壤,一抹青绿泛上了根皮的表面,长得也粗壮了。看那躬身曲背,愣头愣脑的突兀模样,尽显着生命的旺盛和活力,想是已经断然挣开了那一抔泥土的束缚。
新出土的根,一日一日的生长着,多看几眼,惬意油然而生,眼前的这棵榕树,如此这般纵横交错,盘绕突兀的一个转身,突然间,人的思维也在变化,当初捡来时的其貌不扬,似乎一下子显得古风古韵起来,除了老根的沧桑,新根豪放而不张扬,树干矜持而不骄旺,树叶婆娑,媚的自然,雅得别致。而从密密实实的绿意中释放出来的,则是一抹淡淡的人与树相互交融的情愫。
窗台上,阳台上,原本曾经姹紫嫣红过的姚黄魏紫,如今,让一棵榕树牵动,好像所有的花花世界,只在心里留下了这一份绿色的牵挂。
一年复一年,捡来的榕树,除了生长的变化,一抹绿意,分分秒秒的晕染在枝头,也晕染在人的心头。
而这棵榕树,经历了曾经的颠颠沛沛的来程,似乎早已惯看了窗外的春花秋月,不管哪个季节绿的肥、哪个季节又红的瘦,它就守在我的眼前,以它的本分充填着季节的轮回,物候变换,完成着自己每一天、每一季、每一年……的守候。
一棵小小的榕树,历患难而又生,由树而“树兜子”。其实,树也好,“树兜子”也罢,生长在上面的每一枝、每一叶都有自己的精彩。每一条根须的缠绵,每一抹绿意的畅想,都释放在空间,氤氲在阳光里。而真正享受它的,是在平和中,那个每天都在守望它的人。
我喜欢窗台上那棵榕树,很简单的几根枝条,很普通的一簇绿叶,几抹老须……
我甚至有点不希望它长大,就这样,于无声处,静静地,陪着时光,也陪着我,一直到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