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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的豆瓣酱
作者 万祖华 朗读 泓垚
每到盛夏,母亲把乡下亲戚送来的豌豆加工成豆瓣,用水稍稍浸泡,然后把豆瓣滤干,铺放在大片的荷叶上,再盖上艾蒿,艾蒿上面再盖上几层荷叶,严严实实。
守望不是我的事,守望是属于母亲的。我只知道,三五天之后,母亲有时候会稍稍的撩开几匹荷叶,把手伸进去……。后来知道,母亲这是在感觉里面的温度。温度很重要,碰上个阴雨天的,发酵的时间就会用得长一些。
豆瓣发酵的好不好,全看豆瓣上面的霉长得长不长,颜色正不正,均匀不均匀。母亲是行家里手,自然是从没有失手过。每次揭开上面那些已经枯萎了的荷叶、艾蒿,那些豆瓣早已不见了先前的白干白净,浑身毛茸茸的,像刚刚出窝的小鸡小鸭的羽毛,个个穿着一件“貂绒”外衣。黄黄的,间或泛一点浅绿,遇着窗户外透进一丝光亮,照在豆瓣上面,使得瞬间就能够鲜活起来,极有层次感,多看两眼,还能够读得出点点妩媚。
豆瓣霉好了,用“一匹罐”的茶叶水、盐,腌在土钵里,盖一块玻璃,放在高处或是屋檐上,日晒,夜露,直到那一缕酱香扑鼻而来。
又是一个守望,守望一个红红火火的季节,守望那个燃烧的时刻到来。
立秋前后,农户们三斤五斤、八斤十斤、小篮小筐的红辣椒,零零散散的摆在老街上,一团团的红,妖娆了一条街。
母亲喜欢买农家自留地里的土尖椒,手工剁出来的土尖椒,一片叠着一片,浩然骇红。白色的是豆瓣,黄色的是生姜,青色的是花椒,桂皮是躺着的,八角是绽放着的,桴鼓相应的嫣然在养水坛子里,舒舒服服的享受着酱香的滋润,等待着有一天,去弥漫一世界的芬芳。
做完了豆瓣酱,也就走完了人生的又一季,母亲站起身来,捶一下背,伸一下腰,容颜里展现出丝丝惬意,仿佛要把一年的辛劳甩在身后。只留下那一坛坛汁稠味浓的豆瓣酱,缠绵在味蕾上,更是缠绵在来日的时光中,醇厚绵延。
因为母亲的豆瓣酱,家里的饭菜永远是最香的。 每每到了做饭的时间,柴火灶燃起,屋里屋外,隔着门,隔着墙,隔着窗,甚至于隔着一条小巷,都能够嗅到那一缕缕裹着淡烟的酱香味。菜蔬都是很贪婪的,不会放过每一勺豆瓣酱的晕染,经历过铁锅里的分分合合,聚聚散散,每一样菜蔬都能够嗅出不同的味觉,奉献给你一个舌尖上的享受。
时光恰似一帘春雨,润泽着生活中每一个人的分分秒秒。母亲的豆瓣酱,始终盘结着我对来日的殷殷向往。
成家以后,我自己做豆瓣酱了,甚至于也学着母亲做霉豆瓣,但总觉着自己做的豆瓣酱里,却寻觅不到母亲的豆瓣酱的味道,虽然是一样的食材,一样的配方和比例。
尽管如此,吃遍了外面的大餐小餐的儿子,还是喜欢我做的家常菜。但他不知道,父亲的菜肴里,少不了的,还是那一勺豆瓣酱。那一抹红,曾经氤氲了生活的酸甜和苦辣,更是牵着一根奶奶的彩绳,始终串联着那个千年老街里不变的记忆。
今年的豆瓣酱,前几天已经装上了坛,又在酝酿着一个新的开始。
时光从指尖划过,漂泊的脚步已经走过了几多的风风雨雨,坎坎坷坷。母亲的豆瓣酱,念兹在兹,任何时候,都是我生命中最历久弥香的一个美好回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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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万祖华
朗读者
泓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