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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梦里不知身是客  

作者 方华敏   朗读 泓垚

我与学伴之间，不止一个闪烁的点，通向她的住所 —— 宜昌地区福利院。福利院那排红房子，到底隐藏多少童年妙趣呢？我的人生从回溯时间长河里又获得多少生命感知呢？

七十年代，宜昌地区福利院带给问安乡村不同凡响的气质：新格而自立。乡村夜晚寂静，有了福利院那台公用黑白电视，就有了盎然生机，也打开方圆十里乡村孩子知晓外面世界的链接。电视画面舞动的光影，成为那个时代的文化盛宴。因而那排红砖红瓦的房子，也显得格外高阔饱满，像秋天包容大地的色彩，厚实而灵动。

四十余年过去，我无法将福利院与时间具体量化起来。当我金秋来到这里，轻叩门扉，才明白曾经最珍贵的怀旧探访，只不过精神回归罢了。小心捡拾朝朝暮暮的恩情，一幕幕回放，才发现仅存的两栋红房子还在等我。待我走近，便若久别重逢的深情。再看绣蚀的锁环，断裂的水龙头，老榆树，顿然涌起无言的感动。时光无不渗透房体，红色的砖瓦已在季风里淡去。墙面墙根长满茸茸的苔藓，只有门前黄色的小花蓬勃着。走到远处看过去，愈发落寞，像一艘年久失修的船，停泊季节的深处。

站在红房子前，思绪落在岁月的对岸——

天边晚霞泛起。每当日暮，我搀扶学伴归来。福利院红色瓦顶光线流动，院子充盈草木香味。难忘墙边斜倚的榆树，透着年少的清凉。学伴的父亲下班回来，也把军人风采带回家。他挺拔俊逸、铮铮傲骨是战争岁月给的；他亲和内敛，有一种静气和远意，是固守的自尊；他“望之俨然，即之也温”，是南下党政干部的干练和儒雅。尤是他讲着东北话看着我时怜爱的眼神，至今想起还依恋呢。学伴的母亲温润平静，细腻面孔下，闪耀着母性光辉，她温暖的气息，因了疼爱蔓延铺成，多了恒久绵长。恬然品尝她做的饭菜，新米清香，荤菜不腻，蔬菜鲜嫩，腌菜回味无穷。香辣之外的柔与韧，带给我们丰富的享受，就连与弟妹们一起刷碗，水龙头“飒飒”冲刷碟筷，都能听得见娑娑长大的声音。那个夜晚，我和学伴枕着一头青丝入眠，流淌梦呓的幸福，轻扯着小小心事在月光里涴洗……

纸鸢未负学童意，渐晚东风又经年。我与学伴相扶走过十二年的学生时光，所有的艰难于她都云淡风轻，恬淡平静。她说心里有盏灯一直亮着，我知道那是成长的力量。后来我当兵，她进厂，就像两片叶子，分别流入不同的溪口，但照见的纯真美好却珍藏各自心底弥久历芳。现在的她写古体诗，细读历史，就像一颗钻石暗暗发光。日静山长，父母清寂，幽独之美，已不属于这个世界。

往事层层叠叠，数不尽超越血脉的厚谊，写不尽红房子的隽永，也诉不尽漂泊者的哀矜。我用镜头定格和剪裁自己的目光，还原童年的背景，而镜头外遮蔽什么呢？颓圮的墙？破败的窗？还是悠悠岁月？

檐边一棵柚子树挂满果，一望便知新树。但青色的枝杆依旧泛着宁静的美。它没有沧桑，也没有时间的伤口，温柔的光斑落在我扬起的脸上。我问这家主人，你可知道原来通往长春小学的公路呢？她指着我脚下说，这不就是吗？我已迷失方向，怎么也想不到曾经往返的大路如此破旧狭窄。原来我依旧生活在小姑娘时期不肯老去。社会发展，时代变迁，一个小世界便是一部变迁史。它明泽的意象，以及童年时代红色文化辐射出来的红色图腾，留给我的不单单是情怀，更多的是时间节奏下的思考。

新的福利院大楼美观时尚，明丽的窗反射绚烂的光只耀人眼。大门前logo墙时尚大气。今昔流变交织，如同梦幻组合。这才发现自己朝思暮想的圣地，如此稀疏，烟火散尽，原来童年只不过是自己设计的一个盛大节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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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方华敏

作者简介：方华敏，湖北枝江人， 现居南京，江苏省作家协会会员。1976年应征入伍。作品入选《中学生阅读》、《新作文》、高中语文考试试卷、高考语文模拟试卷之现代文阅读，多篇作品发表于《中国文化报》《雨花》《翠苑》《牡丹》《散文选刊》《北方文学》《青海湖》等报刊，著有散文集《年年此时》。

朗读者：泓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