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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入梦，你芳华依旧
文 方华敏 朗读 泓垚
每当“八一”节来临，我总会想起部队。她像隐藏我生命信息库里的密码，闪闪烁烁地出现在记忆的隧道；她又像堆垒天边的云霞，在燕山余脉燃起灿烂的烟霞，触发我对她的想望和淡淡忧伤。
四十余年前，我当兵离开枝江，注定此生命运的漂泊。还记得那天站在桃花岭宜昌军分区门前整装待发的队伍里，聆听接兵连长意味深长的话语：“你们女兵是最幸福的人，走在路上，行人会投来羡慕的目光。”我稚气而自信的神情里，充满对军人的景仰。
今天，我从褪色的照片里，从熟悉而落寞的景物里，还是看到那些流连的日子、曾经燃情的岁月又迈着正步向我走来，清晰而丰满，真实而鲜活。我不知道照片里的人儿沉着、专注的神情是与什么对视？与时光？与自己？
位于唐山丰润的部队旧址，郁郁幽暗，荒芜寂寥，被一层浓浓的雾霾笼罩。而多年前，这里却朗日当空，阳光灿烂。营门威严神圣、巍然肃立；营区井然有序，整齐划一。美在这里被打磨成一抹抹军绿，透着英武之气，也洋溢婉约风姿。营区周边一片片的玉黍地，远处隐约绵延的横龙山，散发出紫色的清香。她投眼而来的翠色、附耳而至的清风，无一不是对我们的宠爱，我们生命中的快乐和幸福都是她给予的永恒。
我再次沿着营门、大礼堂、办公楼、饭堂、宿舍等地徘徊开去，依稀还能听到哨音响起；还能听到悠扬的歌声飘来；还能看到首长、干部、战士间或从身边走过；还能感觉到严肃而紧张的战斗气氛。我看到那一群花一样的女兵，也找到年轻的自己。这不，她们刚刚开始“八一”会餐，茶缸碰杯砰砰作响，官兵之间也少了平日的拘谨，渐渐地，微醺的脸上泛起红晕，笑声朗朗。我轻快地把家信（情书）塞进邮箱，许愿早日收到回信，嘘！这是心中的小秘密啊。此时，大礼堂“八一”联欢就要开始了，期盼的电影《保密局的枪声》，刚刚解禁的《早春二月》也在今日放映呢。我们沿着营区道路向大礼堂走去，两旁小树晃动的影子，犹如我们渐高的个子，墙边缠绕的紫藤花开烂漫，是我们盈盈的笑脸吧？天上的小鸟划过留痕飞向蓝天化作美丽的虹，把我的心带向远方……
那些如水的日子啊，整齐有序的办公楼里，留下我们忙碌的身影。噼里啪啦的打字声响，演奏的是和谐悦耳的交响曲吧？黝黑的油墨时不时的就成了“化妆品”，至今想起还忍俊不禁呢。对面的山坡上，留下我们身着六五式军装，陶然拍下一组组照片的身影。这是一个把青春记忆研磨得很细很细的地方啊，就像这身边生长的玉米穗的流苏，把美演绎到极致。就像眼前漫山的酸枣花，洁净恣肆，花期漫长......
天欲亮未亮之前，营区宁静而安详。帷幔轻绕，似一位清丽的披着薄纱的少女，羞合迷离。此时你路过这里一定能听到清晨的梦呓，一声轻叹就搅扰了他们的梦。而当横龙山里燃起灼灼的烟霞，黄昏来临时，这时的营区却喧闹而浪漫。山坡是金黄的，草地是碧绿的，天空是红色的，此时的操场上有跑步声，有训练口令声，也有篮球场边助威呐喊声……连燕山、渤海的气韵都氤氲着青春的味道，生活这里的军人是幸福的，所有的依恋和兴奋都是不请自来的。
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
这一天来得有些偶然，又好像是上帝冥冥之中的安排。当我坐上离开的列车，心里想到的是怎样与军营依依惜别。此时，山峦漂浮起为我送别的一抹烟霞，我感受到她的细滑和多情，嗅到她的光芒映照留下的一袭芳香。我想起营房边的那些枯萎的草，那些凋零的花，来年还会开放，而我，还会回来再拾昔日的梦吗？耳边遽然传来《我们在世间用心走着》的诗句：“走着走着，有些人走远了，有些人还在原地……”就在我泪流的一瞬间，心里涌起无言的感伤。唯一欣慰的是，相依的日子，军营伴我成长，赋予我智慧，并唤醒我繁华的梦带给无尽的念想。我相信，营区上空柔和的烟霞永远不会消退，她如一条飞舞的银链，载着我的幸福和悲伤飘向远方……
回到地方多年，我的心并没有随着时光的流逝而化开对军营郁积已久的情结，我还想着那里的首长、战友；想着那台机械打字机，想着字盘表，想着那台老式油印机，打印出来的文字很漂亮。
我常常翻开军营日记，体味当时的情景心境，由此对部队生活的认识逐步加深，慢慢懂得世上的事情有它特定的规律和运道。我理应感恩每一次的相遇，服从每一次的机缘。想着想着也就释然了。离别时的难舍，也慢慢化着无形的泪珠在心底最柔弱的地方流淌。
我想说，军营的一切与我的青春、命运相关联，她是我部队生活的见证和留存，也是空六军军旗的辉映之地。如今，她像一位阅尽人生、脱净生命年华的智者，显得那般明彻、安宁而自享。然而在这里，我任何时候都能够找到年轻的自己；她的一草一木里，流动我随同心灵的感情。
我想说，军营让现实与梦想，现代与过去，情感与思索交融，成为浓缩空六军官兵工作战斗的悠悠时光。今天，拭去岁月的尘埃，仍然闪射着令人瞩目的光芒。
希望有一天我们再回到这里，像从前一样穿一身军装，英姿飒爽地走进营门，站在营区道路两旁已参天的大树下，悉听枝叶簌簌有声，远望山峦升腾的烟霞，让过去的一切都回来……
作者：方华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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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北枝江人， 现居南京，江苏省作家协会会员。1976年应征入伍。作品入选《中学生阅读》、《新作文》、高中语文考试试卷、高考语文模拟试卷之现代文阅读，多篇作品发表于《中国文化报》《雨花》《翠苑》《牡丹》《散文选刊》《北方文学》《青海湖》等报刊，著有散文集《年年此时》。
（责任编辑：石青）
